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进行着一场艰苦的谈判的同时，正在进行着两条大船拆除作业的尼古拉耶夫黑海造船厂内，也正在召开一次事关企业前途命运的大会。

　　这场会议名义上是全体职工代表大会，但除了被选出的数百位职工代表之外，马卡洛夫还同时宣布，所有愿意与会的所有员工都可以列席，只要你能在会场里找到容身的位置。

　　因此，能容纳3千人的礼堂里挤得满满的，还有更多的人站在礼堂之外等待，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无奈、焦虑的表情，因为他们很清楚，这次会议的结果，也许将决定他们今后的命运。

　　会议开始了，马卡洛夫先介绍了工厂面临的困境，其实不用他说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得很，除了那两艘正在拆除作业的船，工厂已经很近没有接到过业务了，这对于一个有着25000名员工的特大型工厂来说，是致命的，他们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切肤之痛。

　　介绍完工厂的情况之后，马卡洛夫很遗憾地表示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，工厂依然没有接到像样订单的希望，因此，为了维持企业不至于立即破产倒闭，工厂将不得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裁员，而这个裁员的数量是，一半！

　　场中出现了一些骚动，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，这个结果虽然很糟糕，却早就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，只不过现在变成了现实而已，其实，人们早已对此有了心理准备，再说了，裁员或者不裁员，对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，又有什么区别呢？反正都没有工资可拿，每个人也都不得不想尽办法以维持自己的生计。

　　不过马卡洛夫接下来宣布的事还是让人们稍稍感受到了一些安慰，他宣布，所有被列入裁员名单的员工，都可以领取到一笔遣散费，现金，离职那天立即领取，绝不拖欠，而且，他们领到的将是美元！

　　美元啊，相比市面上还在流通的，每天都在贬值的卢布或者政府刚刚宣布要正式发行，还未见到长成啥样，能不能买到东西的新货币“格里夫纳”，美元，那才是真正的硬通货，是所有人都向往的真实货币！

　　而当马卡洛夫接着宣布，遣散费是每人400美元的时候，人群中又爆发了一阵骚动——400美元，对于现在的乌克栏来说，那已经是一笔巨款了，足够一个家庭度过半年不用忍饥受冻的日子！

　　而且拿了这笔钱，说不定还能当成启动资本，自己做点什么，也好过在这个日渐破败的厂里无奈地等待命运的安排。

　　有不少人都动了心思，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列入了那个被裁员的名单，或者，也可以自己主动要求被裁员？

　　马卡洛夫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看着场中这些人的表情变化，心中在深深地叹息，曾几何时，这些人都是优秀的设计师、工艺师或者熟练的造船工人，是他麾下能征善战的战士和可以信赖的同事，可今后呢？

　　心中波澜起伏，五味杂陈，马卡洛夫接着宣布了另外两件事：船厂已经决定，在0号船台的拆除作业完成后，该船台上安装的一些大型设备也将被拆除并寻找合适的买家，所得将用来维持船厂的运营；因为他本人对船厂走到今天这一步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，因此，他也将在处理完大船拆除、船台设备销售这些事物后正式辞去黑海造船厂厂长一职。

　　马卡洛夫结束了他的讲话，没有掌声，没有喧哗，他走下了讲台，沉默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两边让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，他穿过了通道，穿过了礼堂，穿过了外面拥挤着等待消息的人群，没有回头。

　　有风吹来，卷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围着他的身体打了几个转，又不知飞向了那里。

　　马卡洛夫紧了紧身上的大氅，抬头望天——天上，灰黑色的云层正在堆积，他喃喃道：“要下雪了啊！”

　　眼睛中有液体不受控制地流出，很快就在他的眼镜片上结成了一层薄薄的霜，让他无法看清前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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